2018年4月7日星期六

中醫導論第十一講

[醫者之笑容]
歷史的經驗告訴我,醫師的舉止言談,包括說話的習慣,臉上的表情,都是會被病號緊緊盯著的,聰明又世故的醫師,十分清楚這個。有福德的醫師,自然而然地一臉笑容,無形中已產生了很大的安慰。以前我都不會這個!回溯當初,我的病號相當「渴望」我的笑容。可是他們眼前這一條,竟是那麼吝於施捨他的笑容。

醫者的笑容是最大的安慰劑。西方有人研究「安慰劑」的療效竟有八成之高,值得深思。可是我明知其理,也無法放下僵硬的面容。究竟是為甚麼呢?我為此追溯很久也不得要領。一直到了某日,好朋友在我不經意之間,偷拍下我「無故瞪人」的表情,著實嚇了自己一大跳。照相中那個惡形惡狀,竟是自己無法親澤於一瞬的。所謂「無故瞪視」就是指習慣性地瞪視於人。日本人說:早上出門,若發現沒有人向你打招呼,就必須躲起來看看鏡中人調整下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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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表情的柔美也需要平時訓練的!我們傳統家庭是沒有這方面的教育,或者說沒有特別強調。一切都是自然天成。好像是要當大明星才會上課接受特別訓練。專業的醫學院都有特訓﹝比如,在人體生理學的項目下﹞如何以笑容贏得病號的信任。正在此時我回應一個朋友的微信說:快樂是自然天成的,不必刻意追求。

有些小孩子一見到我就會驚慌。給我印象最深刻是在巴生駐診的日子,有一個小孩,五歲左右,一步入診室,就會即刻驚慌起來,其情其狀十分異常,好像我是一隻鬼形惡煞。他的狀態恰恰似即將被拉去砍頭的羔羊,兩足緊緊地躡地,一步不肯向前。不停地哭鬧。我走出診室,趨前去抱他,安慰他都也不能讓他安定下來,一直到離開那間藥店他終於可以確認逃過一劫為止。而今每次讓我回溯當時,應是我的九天丈人派來那孩子過來「示警」於我,要我好好修這個表情心境!可是都被我滑過去了。況且病友群裡也有儀態訓練師,我也不是對這方面一無所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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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休之後,山居的日子裡,才讓我真正體會到笑容的意義。至今我還是不能理解為何以前持續二十餘年,那個人是那麼的吝於布施笑容?那一條布──施很多方面,尤其是法布施,幾乎日日都在做著,因此形成了一組朋友群,必定是已習慣於我的表情。無事時才會散發笑容。可是什麼時候才算「無事」?喜歡我的人們仰視我,不喜歡我的人們卻會怨我!中文字所謂「怨」就是討厭你可是又不知該如何向你反映!無法忘懷一件記憶則是,有一個美眉病友告訴我說:我病到很急的時候才會來見你,平時我會去見別人。可是我會介紹病號給你,不會介紹病號給那家。我靠!人家女兒終於能提起最頂級的勇氣把這種話說出來了,你看,這一句話有多「怨」你知道嗎?這一句怨情,恰似你抓我的鼻子很怨的訴說著這一話:我對你一點也不感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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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道是我不滿足於醫療事業,而心生怨氣以至於傳達於表情,上?
恰恰相反,醫療事業是我的志業,畢生的志業,從來都沒有後悔過選擇這一項來度過這一生。一定是有其他緣故了。其中一個緣故,公元2007年之後才知,正是宿世習氣的影響,憂國憂民的緣故,在這裡按下不講。

我在山居的日子裡,開始養貓,也與周遭樹木花草對話!不是說之前沒有做過這些事,而是說無官一身輕之後,做起來很快就有了心得。很快可以發生相既相入的效果,這個「相既相入」是禪家的說法,現代一行禪師給予天才式地創新術語,英文翻譯就是「interbeing」。何必那麼大陣仗去參加什麼儀態訓練?與周遭生命對話,自然而然就會起相應。

無巧不成書,我來至蔭鄉山居,到了第十九個月才看到第一個小病號,況且是相當棘手的小病號。總結他的症情是,遠途旅行才回來,由於孩子本身的心性使然,旅途期間認「坑」,忍尿忍屎,因此造成熱結旁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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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他食入即嘔,又沒有腸蠕動,一度令到我懷疑是腸套疊,我好不容易排除了腸套疊,也排除了闌尾炎,更不可能是腹膜炎,以我的習慣,必須下針快速降熱,又可促進腸蠕動,可是由於他是城市孩子,又不能下針!於是我改以「山隱君的笑容」去應對!採用穴位指針,每到一穴都是要讓他痛不可忍,可是我讓他自己親目所見,不是針,是我的手指,我以孩子可以接受的表情去安慰他。父親在一旁奇怪而問起,我也一邊講解。人類心理對待針的感情是十分複雜的。簡單地說,最後我說:鄉下孩子平時已經經歷了被樹枝刺到的感覺,所以可以下針,城市的孩子沒這種經歷,所以不能下針,下一回他遇見其他醫師會產生恐懼,云云。我聯想到在巴生遇到的那隻可憐的小羔羊,即可疑他曾經被其他醫師處受到驚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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腹推配合指針穴按,一直「等到」他放了一聲屁,不──全部人也開心地笑了。我對孩子說:我就是要聽到你這一聲音樂喔!按、正常腸蠕音(bowel sound, gurgle)約每分鐘3-30次。這小子一次都沒有。實在不情願建議他去看西醫。後來,我以觸診摸到他的宿便才讓我放心下來!所謂觸診,就是以十分細心緩慢的方式才被我摸索到宿便的凸形,正是分布於下腹橫腸區。

兜了一圈,我要表達這一點:這一類的「多餘的」解釋,同時給小孩聽﹝別以為他是小孩﹞,同時也在教育家長,讓家長放心,別讓他回家強逼小孩明天來接受下針,「給我快點好起來!」諸如這一類「多餘的解釋」,在三年前我會做麼?答案是:不會!今日這個不是解釋,而是安撫,因此也是「醫師的笑容」的一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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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廣義的笑容]
醫師的笑容除了笑容本身,語音的情感才是幕後黑手!往往一急起來,心不惡而氣勢惡,語氣惡,完蛋了。病號會變得十分不安。如何知其人「已經」不安?別等到他表現於外才知道他已經不安了,而是在觸診的時刻,或者在觀察他的表情眼神等等比較微細的情態,都可以在十秒鐘內知曉。我怎知?闖禍多了,自然就懂。真「會」假「會」,有很大的落差。中文字「會」這個字,十分神妙。就是人與人之間的「會」心與「會」意,還有「會」情的,最後這一個我尚沒學會。人家女兒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教我「會」了!

打個比方,我的駕駛技術那麼高超,不是考出來的,而是闖出來的,駕車沒正面碰上交通意外,就別來告訴我駕車技術。未曾失戀的人別來告訴我你的情路。未經風雨的夫妻仍然不是夫妻。一路來我也是以身試法,試哈試哈,闖禍了之後,才學「會」上了人心。珍貴的人生經驗就是這樣獲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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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比較習慣於以觸診而知道一些微細的「表情」。比如其人抗拒,可能會手冷,即使是很隱藏的手冷。或者兩眼動得比較頻密,或者腹肌僵硬,或者手指僵硬,膝蓋也是心情的對外發言人,他若順從,心也是順從的,這一段話真要好好的表達出來,就有資格成為思想家了!很多講按摩的書,都在騙人。

本人須知柔軟順從,才有能量去「感染」別人柔軟順從,這個根本原則若是讓我早些充分意識到,何止於今日的田地?

前面那孩子,我是怎樣安撫?就是以溫暖的掌心覆蓋於他的臍上,輕輕地覆蓋著,不大動,一邊與家長閒聊,一直到能感知到掌下微微互動,知道「他已經接受我的溫度」,才開始慢慢尋索腸跡,切忌一來到,臥下,拼命按,下一個!又不是皇帝選玉妃。一如你們去到某些地方常見的這一類行為。我十分厭惡這一類魯莽,即使那人「十分善良,只有觀音媽才會知」,但是如此魯莽,落在我手上,一定是換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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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些都是我很早就會麼?不是!而是闖禍了之後、才學會。有一例給我十分深刻的印記,就是下針選在他的內關,由於其人緊張過度,引致肉裡的針九十度彎曲,卡在骨縫,幸虧我在拜師的日子裡,都已經歷了各種棘手的狀況,尚知如何應變。但也已忙出一頭汗。

另一例,在外膝眼針頭灸,其人也是緊張過度,將針頭也吸入肉裡,我沒有覺察,病號是年輕人,怕生又不出聲,完蛋了,讓灸火燒出了一個窟巄!他母親電話來揚言要訴告!那知他孩子經過這一次酷刑,膝蓋病一次給我治好,因此訴告之事也不了了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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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、糖尿病人的膚感比較差,更加要十分謹慎的。否則當今病號受到西醫掌控的媒體宣染,也是不大像舊時代,醫生就是「老君」,十分尊重的,而今動轍訴告。我的同道都經歷過,我比較幸運,只是虛驚一場。而今,經歷了這多,即使閉著眼睛,我都可以「嗅出來」病號對我的信任度有幾分!

信任度偏低的,不能勉強,保守按著潛規則應付應付下,就算了。千萬別以為他即已來到眼前,就是信任你而來,有時是來試探你。有時則是來拆台的,我的朋友遭遇過這種事,賠了二十千。中醫,其實沒有法律的保障,全靠良心天地,可是天地有這麼大喔!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皮殼!三尺細漢仔打得到飛機。真是TMD窩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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