釋狗

我對狗的印像，一向來都不好。
兒時嘗曾被一群狗追咬；此後與狗有關的惡夢一直陪伴著我成長。
或許是報復心理在作祟吧，我曾經將一隻貓困綁了，吊起來。
再將“蓋耳”引來了，控制著那隻倒霉的貓兒，
恰恰讓牠在最恐懼的高度─恰好不會被咬著的高度，
讓牠在那條也不是很幸運的狗的頭上，蕩起韆鞦來。
貓在狗頭上擦身而過，屎滾尿射！狗在貓之下，拔長了勃子，血脈奮張。
貓叫聲夾雜著狗吠的噪音都已經變調了。
我滿足了報復心理，十足快感。
對狗的憎惡心理，一直延續到三十一歲那年。當年發生了一件事‧‧‧

家，處在甲洞的一個小山腳下，那是花園中的最後一列排屋的最後一間。
屋後有一條小溪，對岸有一片小叢林。叢林裡野藤糾葛，老樹稀疏。
偶爾在大清早有三兩群長著一身金黃色毛的野猴兒，在林中鼓噪不休，平時則鮮有生人過往。
在人情淡漠的大都會裡，這一個住所也算是夠偏僻了。

一日，聽到林中有狗吠聲不絕。
牠已經吠了連續三日，牠的吠聲越來越不對勁，那是一種絕望的求救訊號。
 我按捺不下，決定去探個究竟。
那條狗的頸鍊纏住了一株小樹，大慨是掙扎的結果吧，牠的頸鍊已經纏結得很短了，
目下，牠能夠活動的範圍僅僅剩下約莫兩尺直徑半個扇面的面積了。
阿龍是約來壯膽的朋友，這時候他彎身在地上拾起一根枯枝﹝有一物抓在手中，會比較有安全感吧？﹞，
起身之際，那條狗暴發出猛烈的反應，困獸尤鬥之狀，目露兇光，准備與我們決一死戰！

「阿龍！你的舉止似乎在告訴這傢伙，你是牠的敵人。」阿龍會意的放下他的木條。
我在安全的範圍內，繞著狗走圈圈，阿龍則守在一旁以便隨機照應。
我們的樣子一定是難看極了。叢林下可以活動的空間十分局限，
不如說是“彎著腰向前，蹲著走半步”，
一邊看清楚狗鍊糾纏到何種狀況，也讓狗兒多一些時間適應我們的存在。

這條狗曾受到主人良好的豢養。
烏溜發亮而均勻的一身毛，嘴巴的肌肉十分發達，全身尚能散發出孔武有力的勁兒。
牠兩目如電，緊緊盯著我的一舉一動，很敏感的鼻子不停地抽縮著。
我聽說過這種狗就是甚麼“BLACK & TAN COONHOUND”。
糟糕！那個掛在豪`宅門前的牌子一直在腦海中閃動著──內有惡犬──
安著一份助牠解困的心，我不停的轉著念頭，下一步該怎麼做？
老前輩諄諄告誡的聲音──救狗反被狗咬，好心沒好報──希望這不是真的？

人狗心理戰術進入第三回合，狗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，
牠終於放棄對抗的姿態，牠開始微微動起尾巴，眼神也軟化了。
跟隨著牠的轉變，我也開始嘗試著更靠近一點，讓牠在近距離內聞聞汗流浹背的狐臭。
聞了又聞，聞出親切感來了，眼看牠的前足匍匐著，使勁搖著短小精悍的尾巴，
我伸出來一隻手，讓牠來來去去上上下下舔個夠！
我們終於解困了。解開了狗鍊；同時解放了心下歷久彌新的那一個結。
此事已了，此後不再出現有惡狗的夢境。
狗在臨離去前，緊挨著我們的身體，斯磨了好一陣子，感覺真好。